“我从事歌词创作已有15年，从来没在一家私有公司处拿过后续版税，虽然在同他们签订的合同中有关于版税分成的约定，但我绝大部分的收入还是来自填写歌词的劳务报酬。

据我了解，国内大部分音乐人都面临着这样的问题，他们不得不靠其他工作来维持生计。”在12月21日举行的第十期E法数字音乐论坛上，著名词作家冀楚忱道出了国内音乐人的现状和无奈。

冀楚忱在音乐圈内颇具知名度，他曾同孙楠、沙宝亮、李宇春等知名艺人合作，并参与创作了第26届世界大学生夏季运动会等多项知名赛事的主题曲。

虽然他获得的版权分成有限，但他仍旧是幸运的，15年来一直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中国传媒大学张丰艳工作组在向3000多名一线音乐人发送问卷，并对其中的104位音乐人进行访谈后发现，超过九成的音乐人希望获得足够的版税收入来支持自身音乐事业的长期发展，但现实是超过五成的音乐人没有版权收入，或版权收入在其总收入中占比极低，为此，他们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或者从事多份工作来支撑音乐创作所需要的支出。

因此，只有更多关注作品背后的音乐人，让他们获得足够的尊重和经济回报，保证其有强烈的创作动力和创作能力，才能从源头上推动音乐产业进入良性循环。

难获版权收益

在成为词作者之前，冀楚忱是一名中医，其开设的中医诊所在山西太原小有名气。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为2005年“超级女声”的参赛曲目《八仙过海》填词，获得了3000元稿酬。

正是这次合作，让他下决心专攻歌词创作。

在接下来的15年，他将在中医学习过程中掌握的中国传统文化运用到创作中，推出了一首又一首广受好评的作品，合作邀约也接踵而来。

但在正式踏入这一领域后，很多问题逐渐暴露出来。

“不少公司在同词作者签订合同时表现得十分强势，词作者难有议价的机会。

比如，有的公司约定歌词版权归公司所有，合同期限为永久，授权范围为全球，而作者获得是劳务报酬；有的公司虽然在签订合同时约定的是预付版税，且约定后续会有版税分成，但实际上，作者很少能拿到后续版税。”冀楚忱表示，词作者碍于个人力量薄弱、维权成本高、缺乏合作主动权等原因，通常会放弃维权。

张丰艳在调研中发现，冀楚忱的上述经历在原创音乐人中十分普遍。

“长期以来，原创音乐人不断遇到收入分配不公平、作品议价能力弱、作品权益归属不合理等诸多问题，更有部分平台签订不平等条约，要求“必须独家”“没有预付”“除了署名权之外的所有权利归平台所有”。

音乐人为争取到项目资源，不得不将版酬一降再降，甚至以免费提供服务为条件获得合作机会，这既造成了音乐人之间的恶性竞争，也成为产业发展的重大隐患。”张丰艳表示。

挤压创作空间

一首歌曲的成功制作除创作歌词外，还会涉及购买音源、乐器实录、后期制作等大量繁琐工作，每一个环节都离不开资金的投入。

然而，大多数音乐人的收入难以支撑他们的音乐梦想，他们不得不接更多的工作，本属于打磨音乐作品的时间被挤压一空。

“甲壳虫（Beatles）乐队每年能创造3000万至4500万美元的版税收入，富足的版税收益不仅能激发创作者持续创作的热情，也为作品的精益求精提供了物质保障。”张丰艳告诉记者，然而在对音乐人总收入的分配情况进行分析后发现，52%的受访音乐人表示其没有任何音乐收益，24%的音乐人的版权收入不足其总收入的5%，仅7%的音乐人的版权收入足够维持其生活工作需求。

“在音乐事业无法保障基本生活的情况下，多份兼职状态势必会挤压音乐人的创作时间和创作精力。”

对此，冀楚忱深有感触：“作品质量与收入的增长应当是相互促进的正向关系，正如国外的一些音乐人，有的虽然已经去世多年，但其作品每年仍然可以创造不菲的版权收益。

这其中既有制度、环境的因素，也要求作品必须是上乘之作，经得起时间的推敲。

然而，国内很多音乐人单靠创作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无奈只能向生活妥协，音乐创作难以为继，音乐精品更难出现。”

寻求多元突破

那么，对于原创音乐人的这些遭遇，有无破解之法？

对此，中央民族大学法学院副教授熊文聪认为，新修改的著作权法加强了对作品、作者的保护力度，原创音乐人应加强对著作权法等法律法规的学习和了解，这样在同机构或平台签订合同时，能够辨别哪部分条款有涉嫌违规之处，可以据理力争，维护自己的权益。

另外，音乐人也可加强同著作权集体管理组织的沟通与合作，委托其就侵权行为进行维权，并代其收取版权费用。

张丰艳认为，在作品收入分配规则尚未改进到位的当下，拉升流量不失为提升收入的有效手段，因此音乐人需要进一步培养自己的新媒体运营能力，让作品能在海量曲库中突围而出。

如借融媒体东风，将作品以不同的形式投放到差异化的渠道，丰富作品传播的场景与形态，利用短视频、直播等形式提高自己的活跃度以加强与受众的互动。

“音乐教育对音乐创作质量和大众审美能力都有着深远的影响，对音乐产业的未来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此，加强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家庭教育中的艺术教育，提升创作主体创作水平、受众品味和审美水平已成为助力产业发展的必由之路。”张丰艳表示。

“如果说前些年，音乐人的权益成为产业收割的‘韭菜’，那么，伴随版权环境的改善和公众版权意识的提升，音乐人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的‘韭菜’，将‘韭菜’培育成森林。”冀楚忱这样期望。